Tuesday, May 26, 2009

印象之后的痛苦

看过小说的朋友们指条明道,书里的孟烦了难道也是张译这么贫,还是电视剧里演员的理解表演和发挥?如果是前者,那可不可以解释是作者描写这个人物时,心里眼前有张译的影子?如果是后者,编导允许演员如此现代痞地表现实在有太多可以商榷的余地。我对另一主角龙文章和龙文章皮肉下面的段奕宏有一种不可把握的感觉,觉得他好像在误导观众。他在建立一个英雄形象的同时(他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是),不停地跳上跳下地说,你看我,我这是故意的,我不是我,我是我,我不是我,我是我吗?作为观众的我被他弄得有点头晕,不知道该怎么看他,或者说,不明白他想我怎么看他。他表达的不可把握,让我怀疑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这就是一个疯狂的人的存在?不像。虽然观众们有孟烦了在画外一遍又一遍地推销他的疯狂。

孟烦了的画外音一说到龙文章就失去了客观的旁观者的界线,一口咬定他自己看见这个人物的不安。他看见了我们看不出来的疯狂,以及因为没有正规部队军官的尊严,因而得出来的“猥琐”的形象的结论。有吗?龙文章在审判时有表现出来的猥琐,但那可以解释为求生的需要。而在这之前,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生存者的机智,和天生领导人在重重压力下的镇定,和面对强敌的视死如归。这样的人被孟烦了看出了猥琐,我大概要配新眼镜了,我没有看出来。

但是龙文章认同了。龙文章被扣上手铐之后,非常认同孟烦了的评语,一路杀日寇的英勇和江边祭奠同袍的伤痛,全部烟消云散,连脸部表情都出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卑屈。也许这就是打回原形,露出一身白骨几两白肉的轻浮吧?也许战争能把一个人的最基本最深处的潜能调动出来,让一个人在战火中在枪林弹雨中升华,但是这个升华是可能如此短暂而不留任何痕迹的吗?我还认为大环境不变,一个人一口真气不散至少能保留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呢。龙文章没有尊严,龙文章没有自我,龙文章没有人的本性。孟烦了你疯了?迷龙你糊涂了?阿译你读的书都到哪儿去了?靠本能吃饭的兵们,你们敢和这个人上战场?

我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可以认同这个故事是从侧面来描述英勇的远征军的艰苦卓绝,在这个团队进入缅甸之前和在缅甸的故事是那么的动人,我有很多疯狂的感受,可是当孟烦了在龙文章边上说三说四地不信任自己地把命运交代在一个他看出疯狂的人物手中,我开始迷惑这个故事的底线。为什么不能直接写远征军的艰苦卓绝?没有人物还是没有冲突?没有足够的人物的扭曲?没有充分的故事的曲折?唯一不可能有的是这些超乎军队规则的疯狂,不能有孟烦了的痞,不能有龙文章的疯,但是其他人物,我一个一个地想了一遍,他们都可以存在,他们都可以在远征军中重复他们卑微却真诚伟岸的人生。那一段血雨腥风的人生,和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存在,血迹斑斑地用生命在历史上写出了光荣而沉郁的篇章,不需要什么煽情的故事就应该能让我们感同身受,心神向往而明白地了解前辈的牺牲,没有要求没有选择的牺牲。但是,如果放弃这种对创作的疑惑,就是放弃对兰小龙用他的幻想建立的故事基础的质疑,其他都没有什么不可以看下去的吧。

所以,当龙文章阻止迷龙们扒掉死尸的衣服时,是那么尊严地告诫,我不希望你死了有人扒掉你的衣服,那是怎样一种对生者对死者的的发自最心底里的尊重,和对自己命运的不抱希望,令观众脊背毛发倒竖的是所有的在缅甸的败兵们,匆匆向着家的方向赶去,一路上刀光血影,尸骨遍地,在国门被自家人和敌人夹着没有生存的可能,是一个人但不是一个人的每一个人,都不对自己不对前途和生存抱任何不符实际的期望。

作中国人,是那么的沉重,因为背负的是不可以谢御的重负,在生命已经是不可承受中又来了侵略军的屠杀和劫掠。从军是那么光明那么真诚的一个奉献,可是这种奉献带来的却是不可忍受的一败又败的屈辱和丧家奔逃的羞愧。孟烦了的选择已经是很无奈的没有选择,他的反应在故事开始时非常有发展开来的潜力,噩梦一般的战场上的死亡,行尸走肉般的在禅达的生存,两个世界都在泛着阴暗的颜色的镜头里,在长年雨水而慢慢锈蚀掉的古远的小镇里,在孟烦了的潜意识和真生存中,被他期望摒弃的环境里每一分钟来提醒他,他的青年的从军效国的梦想的可笑。

可笑而且可悲。因为他还有足够的意识来思考他的可笑和可悲,他读了足够的书来理解他世界的扭曲和存在的荒诞,他不可能像迷龙那么没心没肺地生存着,他的抗拒一半也有力所不殆的承认,他期望有一点生存的尊严,但这尊严在生存最基本的要求面前,他也只能悲剧地在他小知识分子的可怜的知识里寻求不多的发泄。这里有对小醉的负疚的报复,有对郝兽医的无赖的放肆,有对迷龙的保持距离的不屑,还有对阿译明目张胆的不耻。心底里面,他不把阿译,这个和他背景可能最相同的军人当作同类,他更没有把自己和任何兵们放在一个起点上,他在大堂上的辩解自己是学生被虞啸卿用张立宪扒拉回去后,我才明白他还是有些怨妇的心情,我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未遇明主的哀怨。这种哀怨在即将上战场的激动中,被人推到飞机面前后,上了万里长空后,他什么也没有了。如果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些顽皮的戏弄人生的幻想,此刻是一点也不可能有了。如果从北平被追到西南边陲的仓皇让他还有任何没有消磨掉的幻想,在空中,孟烦了万念俱灰。下了地,孟烦了已经是另外一个人。这一切,非常贴切,非常流畅。

我对空战没有非议,如果有人期望和好莱坞大片相比的话,经管去。《兄弟连》里的重头戏,空降诺曼底,空中的高射弹道,一朵一朵降落伞和剪影一般的飞机,其实给人的也是这种梦幻似的不真实的感觉。我对电视剧的摄影,特技,尤其是服装相当佩服。没有一般国内电影电视的一个在战场上下来的人抹两道黑印子就齐活,干净整齐的衣服上撕一个口子就是搏斗的结果的不负责任。腾冲的消融中的美,在大军压境的沉重中,一样保持着古老的不变的缓慢的脱离世道的悠然,让人不得不放弃任何拖起什么往前跑的的冲动。大概这是边缘的远离尘世的逍遥,在乱世中期望保持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机会保持的平衡。一切都在无名的无知中,连带我们的人物们,有认知没意识地放弃去寻找另外的出路的选择。也许这就是战争。这么些路走过来,萍水相逢的人带来的都是同样的杀戮,死亡,逃难,毁灭的故事,不辣在看见未来迷龙太太站在路边讲的故事,不用问一定是真实的。不需要问,在民族的大命运下,卵之安存的危难,所有的人,都分享着同样的灭亡的沉痛。

可是人还要活,活着的人是有尊严的,在尊严遭遇最后的冲击时,人爆发出来的冲击力排山倒海,靠着这一股力量,龙文章带着这些人在浓密的不见天日闷热潮湿的缅甸丛林里一步一步留下无数具尸体向家走去。到了家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是被逼急的人谁也不怕。

其实我很喜欢从收容所到上飞机到被逼到仓库里的一部分。战争戏很多,但是有多少是真正关心着这些大兵的吃喝拉撒的琐碎?从死亡走向胜利的途中的艰难,多在将军闪亮的勋章背后黯然无光。艰难的逃难途中,被侵略军追杀的过程中,还要忍受着无由盼望的压抑。《兄弟连》的兵们有保险,有后方医院,有工资有口粮,有着打完正义之战后回到温暖舒适家园的梦想,虽然子弹一样是无情地杀来,但是在远征军中的兵们,敢有什么样的期望?当兵并不是如何高尚的职业,并没有灿烂光明的前程,在家园尽毁的远方的家中,等待着的只是他们可能没有人等待的空寂。可是人还是要活着,尤其在高贵的英国人的鄙视下,要活着,所以要用无赖的手法治伤弄来武器和物资;在冷酷的日本人的枪弹下更要活着,一个人杀了一个日本人,也算在回家的路上有一种安慰的最后的想法。在缅甸,东南亚向日本人投降了的英军,命运并不比逃向中国的残兵们更好,他们被拖去丛林中,为日军做苦力,在《桂河桥》和好几部反映英军战俘营的故事里,都有他们凄惨命运的描述。并不是说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就有什么更好的命运,只是他们本能地理解日本人的残暴,抗拒把自己无条件无反抗地交给等待虐杀自己的强盗。

这就是为什么我看这一段经常脊背发冷,汗毛倒竖。我知道,在兵器落后,战术落后的溃逃中,兵们的命运可悲,可是在网友的故事剧透中和我自己的了解中,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他们不被当作人,可是还要背负着抗拒侵略者的重任,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生存,而不是民族兴亡,国家存亡的的大的背景。他们被命运抛到空中,落下来谁还是完整的一个人,那是老天爷玩弄的幸运把戏。我无法想象人在这种环境中活着的屈辱和求生的低贱,我为他们揪心地难过,可是我无能为力地只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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