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8, 2009

和朋友讨论《飘》

有一段时间和朋友讨论《飘》,结果,我们互相不服……

《飘》和《悲惨世界》可以相提并论?

郝思佳的一生倒是很坎坷。其实,还不算特别坎坷。只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娇小姐,被时代的洪流冲击后千方百计抓住一点希望的影子而维系昔日的荣华富贵。她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人对她很重要,除了她自己和她生生不息的土地。那土地给予她生命,给予她斗志,给予她生存和坚持的理性。可是土地没有给予她的是与土地相关的淳朴和真诚。

她不爱她一母同胞的姐妹。对于她扑闪扑闪的绿眼睛里闪光的不是她妹妹的未婚夫,而是解决眼前难题的现金。她不爱她的先生们,虽然他们为得到她而肝脑涂地。我不同情他们,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游戏,他们有心去玩,由他们好了。只是郝思佳一次又一次地践踏游戏规则,来达到她的目的。 她不爱她的朋友,任何人于她都是外人,可能除了嬷嬷才是她唯一的朋友。但这友谊是不平等的,不能是真正的友谊。美兰和她是一个无私地付出,一个无愧地接受,还不是平等的友谊。她并不爱她的子女。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子女都不能给予全身心的爱,这个女人总会令我惊讶。我很能理解一个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女人可能不会富于母爱,可是郝思佳有一个富于牺牲忘我的母亲,可是她却自私到一点都不能分享。

她的一生真爱是她的幻觉,她以为自己可能拥有的爱的能力。其实她没有,因为在面对真爱的同时,她才发觉,自己其实更适合享受而不是付出。她在生活中很可能把周围的人都当作向上爬的蹋脚石,如果白瑞德提前告诉她他的爱恋,得到的只能是羞辱和耻笑。

可是,评论一部作品的标准不能是根据某一个读者的道德,或者假想中的道德观来为标尺,而是要看作品的时代意义和人物的内在含义,以及能否为后人品评借鉴。

既然提到《悲惨世界》。我不得不去看看芳汀的结局,及冉阿让的救赎心理路程。《悲惨世界》还真的是从头到尾贯穿着真善美的主题,以及主人公的献身和他对珂赛特的真爱的感人。每一次读到想到冉阿让在警探追击下,历尽艰辛去找到珂赛特,而看到的却是珂赛特受尽欺凌的悲惨,我忍不住泪下。也为珂赛特得到一个天外之物般的洋娃娃而感谢冉阿让的慈爱之心。

冉阿让的一生,没有得到,他以付出而真心地快乐,而不是为社会的不公而忿世嫉俗。可是他才真正有理由抱怨上天的不公,他最初入狱,终身不得翻身只是为了一块面包。而郝思佳的抱怨,是在庄园可能不保,家族的土地会被联邦收归,她用尽心机抗争,为一点失去而不忿。

这样的意境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如果说《悲惨世界》是博大精深,而雨果是杰出的文学家,大家都不会有异议。可是说《飘》达到了同样的境界,我深表怀疑。

《飘》的主人公,郝思佳的定位倒也无可厚非,因为一部文学作品不是永远都是积极向上为主题。反面人物都可以给我们人生启示,但是这个启示还是必须是向上,和给人以正面的人生的鼓励。而《飘》呢?没有做到这点。郝思佳甚至没有任何人生反省,多多少少反应了作者的人生观,她也是多多少少欣赏郝思佳的这种人文行为,那么不能够成熟地在这种人生观上更上一层地去沉思去反省,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部作品的社会深度和人生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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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你的观点,也能看到和接受郝思佳的强烈的生命力和逆境里不低头的精神。作为一个人,这个人值得敬佩,但是,作为一部作品里宣扬和赞美就是拔高了。尤其是这个人的行为准则和动机是那么赤裸裸地自私。

反而言之,我只能说这部作品还真的不能做到让人印象深刻,对郝思佳恨之入骨。我看过了小说,看电影多是冲着费雯丽和克拉克.盖波的名字,以及多少奥斯卡提名拿奖的声名。不失望,但是没有让我驻足千万遍地思考着一个人物的创作和背景。

看电影和小说或任何文艺作品,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有自己的意见和评论。文艺作品存在,就给了世人以机会去理解和宽容人物生存的时代和环境。南北战争带来的毁灭(任何战争带来的毁灭),都是人类的一个巨大浪费,需要后人千百遍地反思反省。那么战争过后的结论是什么样的公平与否,是与当事人的立场有着绝对关系。这是我认为,很多时候,当代人作史很难逃脱的片面,因为有着很深的利益的伤害和获得而不能公允。可是,战争无论在哪一个角度,描述过程以及结果,都应该是一种震撼的毁灭的死灰复燃,人性的丑恶美好和扭曲都在最困难的时机中放大表现出来。

《飘》没有做到。

美兰的单层面,艾希礼的退缩和白瑞德的游戏人生都可以可能存在,用郝思佳的思想直线的表达,也能够达到人性的最震撼处。我没有一处被感动。在郝思佳每一次挣扎中,没有人性到极端的痛苦的升华,只用生存的本能和逃脱的幸运。

我承认,我更能够接受最底层人的挣扎,因为他们一无所有而让我怜惜;我也能够接受受命运打击失去所有后的或僚到或奋起;我不能同情没有心肝的生存。反而我能接受生命中存在的丑恶,历史上的肮脏,郝思佳还达不到那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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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还真没有说过郝思佳是反面人物的话呢!我倒是说过,我可以接受人物的邪恶和人性的扭曲,可是《飘》整体创造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只能给人以浅尝辄止的意味。

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话是对的,但是作者必须要有一种高屋建瓴的思想的高度。我不要求她超越时代,超越阶级,也不反对她的出发点,我反对的是说这部作品的 “博大精深”的评论。能做到博大精深,在我的词典里,是一个作者对人生哲学地深刻反思,我连她老人家的名字都不肯记得,大概早早地把她和她的作品排除在博大精深的范畴之外了。

南北战争在美国历史上的影响不用我们来评价,从南方战败者的角度去憎恶占领者也是非常可行的一个角度(嗯,美国的领导应该多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在占领地讨生活,以前的日子天翻地覆,可以比这个摘棉花,给妹妹一记耳光更深刻,对一个人的内心的天翻地覆要更为有展现的空间。我们看到什么?没什么,因为,郝思佳在这种生活中即没有人性的升华,也没有对人生进行反思,只有憎恶和摆脱的幸运。

看《远大前程》我就有过很多感慨。挣脱下层社会是很多作者描写过的重点,而挣脱过程中鄙视自身的来源和同类,以彰显清高有很多的文学前例。对比匹普的为他低微的亲戚们的羞愧内疚的浅薄,对郝思佳的描述没有达到狄更斯笔墨辛辣的嘲讽,如果不是作者对郝思佳创造的欣赏,就是她对人物深度的刻画的不足,两样都不能在我的词典里和博大精深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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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认同《飘》的博大精深有很多的理由,而阐释这些理由要说很多愤青的语言,都不知道在过程会得罪谁,最大可能是要得罪摆渡同学敏感而骄傲的心灵,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另外,我对自己的文字掌握能力并不能收发自如,很多时候有词不达意的遗憾,拿这么大的话题拉这么大的架式来探讨,能不能达到我的最初宗旨,实在不敢保障,希望各位多多包涵!

要讨论博大精深的区别,还非要提到历史、哲学、宗教和政治。可是这些话题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讨论得了的,而且很容易展现写文的人的浅薄、无知和因为无知而无畏。我到今天为止徜徉于感觉派高手之流,对自己的网上形象深为开心满意,一下子剥去画皮,还真有点战战兢兢的赤裸的担心。不过我没有理论的高度,写来还是我的下里巴人的普通老百姓的理解,别拿文学评论论文的标准来卡我。哦,不说中国文化,因为与讨论不相干。

美国建国今年是二百三十二年。在这之前的历史没有记录,也没有和如今的美国有任何的文化关联。新移民带来的是他们的文化和他们的宗教、历史。而且建国的这批创始者大多数是受迫害的新教徒,背井离乡来到新大陆。大学时附庸风雅,看过《清教徒和新大陆》,现在忘掉很多了。印象最深刻的是新教徒的文化,以及书中的结论,新教徒克己俭朴,不事奢华的人文规则奠定了美国文化的最基本。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其他的这方面的资料,就继续认为这个理论有可信性。

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最大的区别,(我不是教徒,《圣经》被我当作小说来看的,若有谬误,万请指正),是选择。天主教徒出生即受洗,他们和天主教廷代表了旧大陆的文化和规则。而新教徒,是孩子成年以后自己选择说洗,接受天主为救主,他们注重的不是教堂的华美和形式,而专注于人性和人本。在外表形式表达上,天主教堂辉煌灿烂,千百年的历史和文化的交融毫无间隙地掩盖着历史的肮脏和丑恶;而新教教堂是朴素简单,更多的是人走进去为教意感染,不是为其他的表象所吸引。

偏偏文化就在这种表象中展现出底蕴。文艺复兴三巨头都是虔诚的教徒,虽然他们的作品或多或少反映人生生活的美感,但是基础是根深蒂固在天主教和欧洲文化纵横交错的历史中,血肉相连。失去其一,必无其二。可是现实上来说,什么更代表着新的生产力和先进的社会前进的力量,无疑是新教。这也是美国这一新大陆的代替旧大陆的成因,基本上也是美国南北战争的胜败成因。可是文化不是新生产力可以轻易代替的了的。就像韩国如今大事渲染,可是改变不了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文化是一种沉淀,要千百年的历史,以及历史的沉重和血腥慢慢融会贯通在人文之中的。究其短短的建国史和强大的迅速的上升,并没有令美国的文化速成到世界文化之巅,有没有好莱坞都不算数。北美的文化比之英国法国等旧大陆的文化底蕴要差很远

旧大陆的千百年的历史和千万次大大小小战争的蹂躏,带来的不仅仅是社会的进步,也带来了文化的深沉、哲学的思考。美国文化不是没有高峰,但不是《飘》。是《老人与海》、《丧钟为谁而鸣》是《了不起的盖兹比》和《人鼠之间》、《愤怒的葡萄》。《飘》比《战争风云》要更有历史的画面,但是并没有超越。可是,除了斯坦贝克的作品有美国本土的深沉,海明威的小说和作品除《老人与海》是在海上,其他都是他在旧大陆的沉浮。很有意思。杰克伦敦的《生命的呼唤》,没有国界的区别,人与自然,是没有国籍的。马克吐温没有史诗般的习作。我对美国文学的了解,大概还能伸展到《杀死知更鸟》和一些同类作品,现代的作品不在讨论范围内。整体还不能和旧大陆的整体文化的沉淀相提并论。

那种文化的底蕴是一种经历生死存亡,多少年多少遍的变革革命血腥丑恶扭曲,一点一点沉浸在生活中,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哲学家,对人世对社会的思考反思反省,反之进一步促进社会的进步和文化上的反思。文化的思考在文艺作品中的反馈,在旧大陆文化中处处可见。不是新大陆没有,而是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区别。

可这一点微妙的区别就能够区分高低上下,尤其在文艺作品中的人物、性格发展、故事伸展和历史大事的引用是否贴切到位,以及能否在这一切的运转之中让读者得到人生的启迪和震撼,有的只在一个瞬间和一个小的环节将一个故事升华。

我没有能够看到《飘》的升华。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从《飘》里得到的震撼还没有《冷山》来的更有冲击。《冷山》所关注的只是两个人的挣扎,在历史排山倒海的疯狂中,一个人的渺小无助,连自己的生命都是转瞬即失的无奈,更何况两个人赖以生存的可能不存在的爱情表现得很婉转很有情感有心肝。面对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以在情感上,人物发展上,情感交流上会有如何的冲击的描述,我无法想象,因为《飘》没有做到之上任何一点。很有讽刺意味的是,郝思佳偏偏代表着阻挡新生产力的旧大陆的贵族。他们在战争爆发前所心心向往的旧文化,就是能够坐下来欣赏一幅画和一首诗的美,而没有郝思佳的土地的沉着。她的内心和外表有着很大的差异。

从人物创造上来说,很有深度可以挖掘。一个这样的人物才可以在逆境中爆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反方向对抗天翻地覆的强劲的力量,她的失败是无可避免的,在失败中更能看出一个作者的底蕴,如何描述失败者的挣扎,这个人物可以从正面的,也可以是从反面来发展,都有可能达到人性描写的高度。博大精深也可以从这里诞生。

我看了朋友关于真善美的思索,很有同感,真是越想越迷惑。我的目前的看法是,一部博大精深的作品不需要主人公是正面的启迪人生,她甚至不需要反省(呵呵,推翻我自己前面的论点),但是作者需要。作者需要超越自己的作品的人物的高度,痛苦地解剖这一个心爱的人物的真正动机,把她血淋淋的自私赤裸裸地摆在道德哲学社会的天平上,让读者来公正地衡量,那么这种批评的态度才能将一部作品提升到博大精深的地位。可惜,《飘》先天不足,后天缺氧,浅尝辄止地停留在讲述一个很有故事的家族故事上面。我只能归咎于美国文化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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